八月丹桂香,程蕓就在這滿鼻噴香的秋日里,睜開了眼。
天湛藍,飄著幾大朵白云。
程蕓摸了摸身下,不是透濕陰涼的褥子,又摸了摸后腰,沒有因為長期臥床而生瘡化膿。
支配兩條腿的神經好像又活過來了,程蕓動了動,仰起脖子還能看見自己鞋尖。
她穿的繡花兒的紅布鞋。
程蕓愣了,這鞋不是早十年就破了扔了嗎。
“蕓兒,你快些,你妹妹還等你送點栗子去做栗子糕給她吃呢?!?/p>
程蕓猛的詢聲看去,就看見梳著齊耳短發,矮個兒的黃菊花拿著桿兒站一旁。
栗子糕?
對,她想起來了,那年家屬院后山上栗子長得特別多,她去摘了不少,都做成了栗子糕給了妹妹程麗麗,結果沒落得一聲好,全讓程麗麗送出去賺好人緣了。
她剝栗子,指甲殼都翻了好幾個,痛的鉆心不說,隔天還差點因為捏不出好看的點心,差點被投訴下崗。
程蕓起身,一雙眼睛狠厲的掃過黃菊花。
那瞬間黃菊花感覺自己被野獸盯上了一樣,怵得慌,再一看,程蕓眼里又恢復了那種平淡。
“你妹剛上任,得好好跟同事處好關系,你這個當姐姐的就當幫個忙?!?/p>
程蕓轉頭看了看背簍,結果視線里多了個冒煙囪的大鐵柱子。
那是遠處工廠在燒煤,程蕓記得這煙囪八三年沒入冬就拆了。
聯想到現在這季節,程蕓忽然想起了什么,渾身過了電一樣怔住,也沒顧得上黃菊花,轉身背著背簍就往山下走。
后頭黃菊花沒反應過來,轉眼間連程蕓背影都看不見了。
頓時氣得跺腳,有沒辦法只能自己去撿全是刺的栗子了。
程蕓背著背簍跑的飛快,癱了十幾年沒跑,下山被一塊石子兒絆倒,摔得半邊身子都沒了反應。
咬咬牙站起身,跑去了街巷子里的老舊民房。
剛進門,進來兩個小伙子。
他們抬著擔子,擔子上睡了個閉眼,滿臉黑灰的男人。
程蕓丟了背簍,跪地上仔仔細細用手描摹著男人臉頰。
抬人的幾個小伙兒看呆了。
“這是阿洲媳婦?”不是說阿洲媳婦不是個好的么,天天罵阿洲沒用。
“不清楚,可能不是吧?”
兩人你看我我看你,一時無言。
程蕓摸了摸周洲的額頭,發現他已經起了低燒,跑回了屋子里,按著記憶扒出了自己藏在轉頭底下的一百塊錢。
幸好,她回來的時間早,再晚一點,這錢就沒了。
黃菊花哄她借錢給程麗麗,說是要請同事吃飯,但一頓飯能要一百塊錢?余下的大頭也都是被程麗麗拿去買衣服去了。
程蕓捏著錢,渾身冷汗,又怕晚了。
“麻煩你們再幫個忙,抬阿洲去醫院?!?/p>
倆小伙子愣了一秒,迅速抬起擔子。
以前聽的肯定是流言,阿洲媳婦這不是還不錯嘛。家里媳婦打打漢子,那不是很正常的么。他們哥兒在家里,媳婦也老罵他們傻子笨蛋的。
到了醫院,程蕓迅速交錢排隊,好在看病的人不多,很快就到了周洲。
老大夫說是腿上傷口發了炎,得吃點消炎藥。
“幸好來了醫院,這腿上還有一處傷口看不著,你看,這兒里頭估計是裂了一塊,得夾個板子。傷筋動骨一百天,這三個月可要注意點?!崩洗蠓蜥t術精湛,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周洲腿上那處不起眼的腫塊。
程蕓長呼出一口氣,手沒扶穩后面的椅子背,人差點坐地上去了。
幸好被護士扶住了。
程蕓后背濕了一大片,心想還好,還好。
周洲沒有因為她的舍不得花錢而落下殘疾。
上一世她被黃菊花一哄,傻傻的把自己存了好幾個月的錢給了程麗麗,周洲腿上的腫塊越來越大,黃菊花說沒事,扛一扛就能好。
后來周洲瘸了,周洲大哥大嫂帶人上門,把周洲帶走了。
后來再見到周洲,就是八年之后了。那時候周洲腦子已經治好了,但是腿卻怎么也治不好。她下了崗,被家人嫌棄沒地兒去,是周洲帶她回家。告訴她兩人沒離婚,還是夫妻。
后來生了兒子,兒子又被黃菊花教的性子暴躁,四處闖禍周洲替兒子收尾被人給推下山,再也沒回來。
程蕓想起這些,熱淚就不停。
嚇得一旁兩個小伙子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弟妹別哭啊,阿洲還年輕,三個月后就好啦?!?/p>
“對呀對呀,你看看我這胳膊,以前斷過呢,看看現在扛貨可不比誰差?!?/p>
程蕓沖他們笑笑,出了醫院買了兩包大前門香煙,一人分了一包把人送走了。
程蕓一個人扛不動周洲,拜托了那兩個小伙子去廠里喊一聲大哥周林,過來幫忙把周洲扛回家去。
趁周洲睡著,程蕓坐在椅子上,端了盆水給他擦了臉。
黑灰擦掉,皮膚也沒有太大變化,天天日頭底下搬貨,沒曬成碳就算好的了??删退氵@樣,周洲也是那一群搬貨漢子里頭最標志的,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,尤其是一雙眼睛,更是迷人。
要不是他十七歲時候為了救侄子下河撞了石塊上,變成了智商五六歲的傻子,哪輪得到她嫁給周洲?
剛把臉擦完,繼母黃菊花帶著妹妹程麗麗來了。
來了第一句也不是擔心周洲,而是嫌棄看了一眼躺床上的傻子,開始心疼起了錢。
“這睡一會兒得多少錢?姐,你治這個傻子干什么?又不能治他腦袋,腿治好了不也是個傻子么?”程麗麗撇撇嘴,看見了程蕓擺桌上的零錢,走過去就想順手拿走。
以前都干慣了的,可這次卻沒抽動。
程蕓收起了零錢,塞進自己口袋里。
周洲得養身體,她現在只有這點錢,得省著點花。
“姐......你干什么?”程麗麗愣了神,她怎么覺得今天的程蕓跟以前不一樣了。
沒那么老實好騙了。
黃菊花上前,作勢打了一下程麗麗。
“你看你,你姐的錢給你了才是你的,不給你你咋還自己上手呢。你要錢跟你姐說,還怕你姐不給么?”
家里除了爸爸周山在化肥廠干活一個月二十,就只有程蕓一個月能賺四十五,有時候加上獎金,抵得過周山三個月工資。
可工資這么多,程蕓卻還是窮的一件漂亮裙子也沒有。
反觀程麗麗,今年剛成了小學老師,就能一天一套衣服了。
程蕓黑著臉,恨不得扇以前的自己幾個巴掌。
“你不是有工作了么?以后我不給你錢了,你自己養自己吧?!?/p>
程蕓這話一說,黃菊花母女倆都愣了。
“姐!你開玩笑吧?我一個月才二十五?!?/p>
“二十五怎么了?家里管你吃喝,二十五你還會餓死?”程蕓沒有好語氣。
“我結婚了,周洲受傷了我得養他,以后過年過節孝敬父母的少不了,其他的你別想了?!?/p>
程蕓要不是怕自己變化太大遭人懷疑,怕是臟話都要罵出來了。
程麗麗不服氣,想要再吵吵,被黃菊花一下子拉走了。
母女倆眼神交流一下,招呼不打就走了。
程蕓知道,這是回家找程山告狀去了。
小說《重生八零,將周家哥哥寵上天》 第1章 試讀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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